毕业

乙未年六月廿一
 
曾经她走过,满地桂花香。

总觉的毕业这种事情是一定要记录下来的,然而总是提不起精神来:起先还可以凑合着写几个字,到后来干脆就什么都不想说了。甚至现在两个月过去,已经完全没有写东西的冲动了。 勉强回忆一下那时候的事情,似乎和普通的期末并没什么不同;再回忆那时候想写的东西,就只剩「喝酒」两个字了。 我可以清楚的记得我酒醒之后还记得酒醉时的事情,可是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觉得毕业气氛最浓烈的就应该是在宿舍楼顶的天台烧烤,但是我也清楚的记得毕业的时候并没有举行。只有那么一个普通的不大不小的饭店,一群依然想出风头的孩子们喝酒吹牛然后各奔东西。 多久之后他们才会发现彼此之间很难再见呢?
我也吹牛,却不敢借着酒劲和姑娘们拥抱;或者我还清醒,却非要告诉自己喝醉了。 总之那又是一个倒头就可以睡着第二天依然在闷热的南国夏季中寻找避暑之地的寻常夜晚。

 
记得来到衡阳第一个夜晚,跟着爸妈在一个看不清楚被我默认为是城墙的地方散步。
我觉得我应该再去走一遍。
凭借记忆中隐约的方向,确实找到了那里:一侧是假山似的高墙,另一侧是宽阔的马路。车并不多,路灯是黄色的,只有公交站牌的广告才会透出一些白光;再远处可以看到居民楼各色的灯光。 我很喜欢看到高楼窗户中透出的不同颜色的灯光。 我找到小路穿过高墙,里面就是平湖公园,只是我之前从没走过这里。 天气依然闷热,就算是小山也会汗流浃背。 也有出来散步的居民,全都面向着我走来。我爬到山顶,看到有一处凉亭,这也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 离近的凉亭更像是一座楼阁,没有遮风的墙,没有明确的层,被铁门锁住的楼梯通往高处。 我爬过去,手抓着铁栅栏,沾上了黑色的铁屑。 再往高处,向着学校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学校,看到了市区,看不到湘江。

我又找到了那个曾趴在我身边喝醉的姑娘。 我说,我是来道别的。 她说嗯。
我从平湖楼阁下来,顺着小路,竟越走越熟悉,分明就是她曾经向我吐露心迹时我们无意间走过的地方。两旁残破却又猛地抽芽的灌木依稀还是那时的景象,我也终于不用费心思去保持那么一个既不亲密也不尴尬的合适距离了。 所以我想起了她,我觉得我应该找她。
她说,我请你吃个饭吧。 我说,就我们两人吗? 她说,嗯。
阳光强烈,她从包中拿出一把遮阳伞,看着我笑:你也进来吧。 我钻进去,伞碰头;我说,还是我拿吧,你太低了。 她很自然的站在伞下,我也不知道我的动作是不是很尴尬。 我没多说,这种事尴尬的不应该是我,再说我也并不知道她如今情况,就当作老朋友道别的情谊吧。 我们走路去饭店。六月初的季节,饭店门口不知种了两颗什么树,树冠很大。我把伞收起来,已经没有太阳了。树枝上飘落的白色花瓣落在了她的头上。我想闻闻花是什么味道,却忽然发现我们之间离得太近了。 我不知道她在看哪里。 我说,别傻站着了,快进去吧。
位子旁边坐着看起来就像是新生的少年们,用没有刻意压抑的嗓音高声谈笑着。 我说,年轻人,我猜他们都是大一的。 她说,可是大一都在新校区。
我终究还是觉得他们是新生。
饭后,我们依然走到她宿舍门口。女生宿舍楼下。 过往的身影美丽依旧。 我忽然发现我穿的裤子就是几年前的上一次坐在这里的那一条,只是这次我没铺纸巾,很干脆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觉得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我说,你走吧。 她说,那我走了。

临走,她说,给我写首诗吧,要读出来。 我说,打电话吗? 她说,是。 坐在衡阳到济南的高铁上,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未尽之言还很多,蚊虫与夜唱骊歌,青春故事却难说。 「心事难平须借酒,悲伤情话又如何?天涯此刻共蹉跎。」